当“被针对”成为枷锁:一例中学生因师源性创伤引发的厌学干预纪实
来访者信息:
- 小然(化名):15岁,初二学生,因“被老师持续针对后厌学辍学”就诊;
- 主诉:“老师总当众骂我‘笨得像猪’‘拖班级后腿’,现在我一进教室就发抖,作业写不完,考试总倒数。上周我逃学了三天,妈妈说‘再不去就转学’,可我真的不敢……”;
- 现病史:近6个月因“师源性创伤”出现以下表现:
- 认知偏差:坚信“老师针对我=我天生差劲”,将老师的一般性批评泛化为“人格否定”;
- 行为退缩:上课低头盯课本(不敢看黑板/老师)、课间躲在卫生间、作业拖延至凌晨(因“怕写错被骂”);
- 情绪困扰:持续情绪低落(PHQ-9评分18分),自责“我是班级的污点”,伴随强烈羞耻感(“老师骂得对,我就是笨”);
- 社会功能受损:成绩从年级前50下滑至200名(班级倒数第5),原好友逐渐疏远(“他们觉得我太丧”),最终因“怕被老师当众批评”选择辍学。
第一幕:缩在咨询室角落的“小透明”——初次咨询的防御与羞耻
夏伟的咨询室里,浅蓝色窗帘半掩,墙上挂着学生画的彩虹涂鸦。小然坐在沙发最边缘,双腿紧紧并拢,双手绞着校服拉链头,眼神始终盯着自己的鞋尖。她的书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里面装着她“最珍贵的东西”:被老师撕碎的数学试卷(用胶带粘好)、写满“笨蛋”的作业本(用修正液涂得发白)。
“夏老师,我……我能先说个请求吗?”她的声音细若蚊蝇,“今天谈话时,我能不抬头吗?我怕……怕您看我。”
夏伟点点头,递上一杯温水:“当然可以。你愿意和我聊聊‘这个请求’是怎么来的吗?”
小然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背,指甲被啃得参差不齐:“上周三数学课,我算错了道题,老师把我叫到讲台上,当着全班说:‘小然啊,你这脑子是用来装饭的吗?这么简单的题都要错,难怪成绩倒数。’全班哄笑,我跑回座位时,同桌小琪小声说‘她真可怜’……从那以后,我连抬头看黑板都不敢了。”
她从书包里掏出那张被粘好的试卷,纸张边缘皱巴巴的,上面用红笔写着“0分”:“老师说‘这张卷子别交了,省得浪费墨水’,可我偷偷捡回来了……”
夏伟接过试卷,指着卷角的折痕:“你折得很整齐,像在保存什么宝贝。”
小然的眼泪突然掉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考及格的试卷……初一上学期,我数学考了82分,老师还在评语里写‘进步很大’。可现在……”她哽咽,“老师说‘你退步得离谱’,可我明明每天学到凌晨一点……”
关键观察:小然的“缩”不仅是物理空间的退缩,更是心理上的“自我缩小”——她将老师的负面评价内化为“我不够好”的核心信念,用“低头”“拖延”“逃避”构建起“安全壳”,试图隔绝外界的否定。
第二幕:解构“针对”——被创伤记忆重构的“师生关系”
第二次咨询时,夏伟让小然用“情绪温度计”量化“被老师针对”的痛苦程度(0-10分)。
“最让你难受的场景是?”他问。
小然毫不犹豫:“老师当众批评我的时候!比如上周五早读,我背课文卡壳,老师冲我喊:‘全班就你一个人背不出?你是来读书还是来睡觉的?’当时全班都在看我,我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她在纸上画了个火焰图标,“这些场景里,我觉得自己像‘展览品’,被所有人围观嘲笑。”
夏伟拿出手机,播放一段“早读”的环境音(学生齐读课文的声音)。小然的身体瞬间绷紧,拳头握紧:“我……我想逃跑。”
“你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夏伟轻声问,“是‘背不出课文’,还是‘老师当众否定你’?”
小然愣住了:“两者都有……但更怕‘被否定’。初一老师夸我‘聪明’,现在老师骂我‘笨蛋’,我觉得‘老师=权威’,他说我差,我就真的差。”
为了验证这一点,夏伟和小然做了个“记忆回溯”练习:小然闭上眼睛,回忆初一数学课的场景——“老师举着我的满分试卷说:‘小然这思路,将来能考重点高中’。”她的眼泪又掉下来:“那时候我觉得老师像爸爸,现在……现在他像仇人。”
“你的记忆里,老师的形象从‘鼓励者’变成了‘攻击者’,但这真的是老师的错吗?”夏伟引导,“还是说,你把‘现在的挫败感’投射到了‘过去的美好’上?”
小然沉默了:“我……我没想过这些。”
“老师可能也有压力,比如班级成绩排名、家长施压,但他的方式伤害了你。”夏伟递上一张纸巾,“重要的是,你不需要为‘老师的情绪’买单。你只是个学生,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第三幕:暴露与“去标签化”——从“躲藏”到“看见”
第三次咨询聚焦“渐进式暴露”。夏伟和小然制定了“焦虑等级表”(表1),从低到高排列触发场景:
| 等级 |
场景 |
当前焦虑值(0-10分) |
| 1 |
在家看初一满分试卷(无他人) |
3 |
| 2 |
和母亲聊初一数学课(不提老师) |
5 |
| 3 |
经过初一教室(不进去) |
7 |
| 4 |
和初一老师偶遇(点头示意) |
9 |
| 5 |
回初二教室上数学课(抬头) |
10 |
“我们的目标是逐步降低对这些场景的焦虑。”夏伟说,“从最低等级开始,每次完成后记录‘实际结果’和‘情绪变化’。”
第一次暴露(在家看初一满分试卷,无他人): 小然盯着试卷上的“82分”,手指轻轻抚过红笔批注:“老师当时说‘这道题的辅助线画得真巧’。”她突然笑了:“原来他夸过我,只是我现在忘了。”焦虑值从3分降至2分(“记忆里的老师没那么可怕”)。
第二次暴露(和母亲聊初一数学课,不提老师): 小然的母亲打来视频电话,小然主动说:“妈,我今天想和您聊聊初一的数学课……那时候我可喜欢数学了。”母亲笑着说:“我记得,你当时总说‘数学像解谜游戏’。”挂电话后,小然在日记里写:“妈妈没变,她还是觉得我‘聪明’,是我自己把‘聪明’弄丢了。”焦虑值从5分降至4分(“他人的记忆里,我还是我”)。
第三次暴露(经过初一教室,不进去): 小然站在教学楼走廊,望着初一教室的窗户。有个扎马尾的女生探出头,冲她笑:“同学,你是初二的吗?”小然愣了一下,也笑了:“嗯,我是。”回家后,她在日记里写:“原来‘被看见’没那么可怕,那个女生没觉得我‘笨’。”焦虑值从7分降至6分(“陌生人的善意打破‘被否定’的幻想”)。
第四幕:家庭系统的“解咒”——母亲的觉醒与支持
小然的进步离不开家庭的支持。第五次咨询时,夏伟邀请小然的母亲参与。
“您觉得小然的‘厌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伟问。
母亲红了眼眶:“她初二开学就说‘不想上学’,我以为是‘青春期叛逆’,骂她‘不懂事’。后来她躲在房间哭,我才知道‘老师当众骂她’。”她翻出小然的日记本,“你看,这是她写的:‘妈妈,我不是笨,我只是……害怕。’”
“您知道吗?”夏伟拿起日记本,“小然在咨询里说,她最希望您说的一句话是‘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笨’。”母亲泣不成声:“是我太忙了,总说‘老师都是为你好’,没问过她‘你累不累’。”
夏伟轻声说:“爱不是‘替孩子扛压力’,而是‘和孩子一起看压力’。小然的‘笨’是老师贴的标签,不是事实。你需要的不是‘催她学习’,而是‘告诉她‘你值得被温柔对待’。”他建议母亲:“从今天起,每天和小然说一件‘非学习’的好事——比如‘今天你给我煮的面条超好吃’。”
两周后,小然兴奋地告诉夏伟:“妈昨天说‘你小时候背唐诗可快了,现在肯定也能行’,还把我初一的作文本找出来,说‘你看,你写的多好’。”她的眼睛亮了:“原来妈妈从来没觉得我‘笨’。”
第五幕:教室的“重生”——告别“被针对”的枷锁
三个月后,小然来做最后一次咨询。她穿着浅粉色卫衣,背着书包(里面装着初一的满分试卷和新买的修正带),眼神明亮地落在夏伟脸上。
“夏老师,我今天想和您分享个好消息。”她笑着说,“上周我回初二教室上数学课,老师让我上黑板做题。我算对了,全班鼓掌。下课后,老师说:‘小然,最近进步很大,继续保持。’”
“还有呢?”夏伟问。
小然打开手机,翻出一段视频——是她和初一好友小琪的合照,两人举着奶茶站在教室门口。小琪说:“小然,你回来上课吧,我们等你一起做课间操。”小然的脸红了:“我明天就去和班主任说,我要复学。”
夏伟拿出小然的成长档案,最后一页写着:“今天,小然在咨询室里自然地与我交谈,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亮。”他合上档案:“你知道吗?你的‘笨’从来不是‘问题’,它是你内心在喊‘我需要被温柔对待’。”
小然点点头:“我现在终于懂了。那些‘被当众批评’‘躲在卫生间’的日子,其实是我在和自己较劲。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勇气,不是‘不被否定’,而是‘被否定时,依然相信自己’。”
咨询手记:自卑的本质,是“他评”对“自评”的入侵
小然的案例中,“厌学辍学”的核心不是“学习能力不足”,而是“师源性创伤”引发的自卑——老师的负面评价被内化为“我不够好”的核心信念,进而通过“退缩”“逃避”来缓解“被否定”的恐惧。夏伟的干预始终围绕三个关键点:
- 记忆重构:用“情绪温度计”和“记忆回溯”打破“灾难化想象”,让小然意识到“老师的否定”是特定场景下的情绪宣泄,而非“人格定论”;
- 行为暴露:通过渐进式“去隐藏化”(从“看旧试卷”到“回教室上课”),降低对“安全场景”的依赖,重建“被否定也可被接纳”的体验;
- 家庭支持:帮助母亲从“权威代言人”转变为“情感陪伴者”,重构小然的“安全基地”——当家庭成为“无条件接纳”的港湾,外界的评价便不再是“致命一击”。
正如夏伟在咨询结束时说的:“你不需要成为‘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你只需要成为‘自己眼中的好孩子’。当你学会和‘被针对’和解,你会发现——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不被否定’,而是‘敢在人前,大大方方做自己’。”
注:本案例基于真实临床案例改编,关键信息已做模糊处理,仅供学习参考。青少年心理问题需在专业精神科医生与心理咨询师指导下干预,切勿自行诊断或治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