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格与西方当代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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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种 “生产”而展开的;它是种种意义在彼此关联中的
“假定”,而不是弗洛伊德式的意义披露或意义还原;以这种
方式,它在创生出阐释学奥秘的同时,推动了意义的创生
(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在这方面,荣格的 “阐
genesis
释意志”更接近于尼采 “向前看”的阐释学而不是弗洛伊德
“向后看”的阐释学。在荣格一段极为罕见的对自己阐释路径
的方法学表述中,这一建设性的过程昭然可见:
阐释学的基本性质……在于不断地把其它类似的东
西,增补到象征中给出的那个类似物上去……这一程序拓
宽和丰富了最初的象征,而其最终的产物则是一幅无比复
杂多变的画面。在这一画面中,心理发展的某些 “路线”同
时既作为个体的又作为集体的可能性而展现出来。没有任
何科学能够被用来证明这些路线是 “正确的”;相反,理性
主义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它们是不正确的。 ( , .7,
CW V
287.)
P
从这段活也可以看出,不管是在反讽的意义上还是在别
的什么意义上,荣格并不认为 “正确”可以作为 “理性”对
象征和想象实行 “专制”的借口或理由。相反,他显然意识
到这种 “专制”随时都可以以 “理性”和 “科学”的名义,粗
暴地施之于象征和隐喻之上。所以,在上面那段话的前面一
点他指出:“如果谁具体而实在地去看待它们 (上面说到的象
征),它们便没有任何价值;如果谁像弗洛伊德那样把 ‘语义
学’的意义摊派给它们,它们便在科学上成为有趣的;但如
果我们按照阐释学的观念,把它们视为真正的象征,那么,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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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神话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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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便将显示出我们所需要的指导性意义,从而能够使我们的
生活与我们自己和谐一致。”(同上, 286.)
P
正如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荣格的这一说法,揭
示出荣格阐释学的存在性向度,特别是它与海德格尔式 “人
生路向”的筹划的关联。不言而喻,在荣格的阐释学中,阐
释不是为阐释而阐释,相反,它是基于精神需要和生存需要
的一场持久的对话,在这场对话中,一方面,被阐释者 “合
作于”阐释者的“阐释学”立场,以便接受其冗长的分析。另
一方面,被阐释者又以其作为象征所固有的神秘性和未知性,
迫使阐释者给它以尊重,以使其潜在的意义得以充分的显现。
这样,阐释的展开便成为 “个性化”之路,成为个性化赖以
实现的过程和途径。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特别指出:“值得注意的是:荣格在
《自我与无意识的关系》中精心营构的 ‘阐释学观念’,建立
在对分解简化方法 (无论是弗洛伊德还是阿德勒式的)与综
合建构方法的关键性划分上。荣格,至少在选择对病人的治
疗方法方面,始终牢记着后来保罗.利柯所说的 ‘种种阐释
的对立冲突’。他把这些对立与冲突吸收和合并到他自己的阐
释方法之中——与肯定性和建设性的阐释学一道,他也策略
性地运用了否定性和批判性的阐释学 (包括弗洛伊德的理论
和方法),并根据被分析者的类型和人生阶段而决定每一种方
法的效用。”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根据这一点指出,荣格对种种
阐释方法的对立和冲突的觉察,以及他对 “怀疑的”阐释学
的种种可能的承认,迫使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个 “更为复杂的
荣格,一个聪慧得足以使 ‘否定性力量’派上创造性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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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作为 “洞晓任何细微差别”的医生,荣格指出:弗洛
伊德和阿德勒的理论运用的是批判的方法;“与任何批判一
样,当确实有某些东西需要摧毁、消解、破坏时,它们能够
发挥好的作用,然而当需要建立起某种东西时,它们便只能
发挥坏的作用。”
荣格从对梦的阐释,很快便走向了更为广泛的文化阐释。
然而,与梦的阐释一样,荣格的文化阐释始终着眼于重返精
神的家园,着眼于 “个性化”的展开与实现。正如巴纳比和
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严格地讲,荣格并未形成一套包括起
源和作用机制的文化理论;他并未写出一系列堪与弗洛伊德
《一个幻觉的未来》、《文明及其不足》、《摩西与一神教》相比
拟的著作。同样,他的集体无意识也不能在严格的意义上,被
称之为一种 “政治无意识”——这种政治无意识解释和说明
了政治的、制度的结构用来制约自我的实践活动的方式。但
这并不等于说在荣格卷帙浩繁的著作中,就没有提供一种颇
具政治性的文化阐释和文化批判——尤其是对宗教改革以来
精神象征的贫乏的批判。不过,巴纳比和达西尔诺还是承认:
“荣格的文化阐释学内在地是自性的阐释学,是文化在自性中
存在的方式的阐释学。他对想象所作的类比考察,不仅把个
体的意识—— 经由个人联想—— 关联于其未曾意识到的方
面,更重要的是,通过从历史、神话、民俗学、人类学、各
种艺术、比较宗教学等方面获得的材料去进行放大,使它与
更大的文化背景发生了关联。”荣格坚信:“如果我们希望懂
得人心,我们就必须懂得整个世界。”这使他的心理学研究具
有了非同寻常的普遍意义。在荣格看来,心理学必不可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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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对人文科学的各个领域作比较的、跨学科的研究;反过来,
要想真正地懂得人和人文科学,心理学也是少不了的。正是
在这一意义上荣格指出:“每一门科学都是心理的一种功能,
所有的知识都植根于心理之中。人心是宇宙所有奇迹中最大
的奇迹,它是世界作为一种对象的 sinequanon (必要条
件)。”
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通过以上述方式拓宽心理学研
究的地基,荣格把意义问题扩大到人的全部经验——无论是
自觉的还是不自觉 (无意识)的,是个体的还是集体的——
领域。这一 “全球性”计划汇聚了心理学的解释和阐释学的
理解,它使意识对无意识意义的理解在认识论上具有的局限
性问题一次又一次被凸现出来。确实,立足于重返精神家园
的意向,我们看到的是:荣格的文化批判,其锋芒所向首先
是意识和理智的局限性。正像德里达偏离 “逻各斯中心”走
向意义的外围和边缘一样,荣格也 “解构”了意识和理智已
经习惯的思维方式,走向意识和理智的外围和边缘 (无意
识)。荣格说:“精神现象不可能完全被理智所把握”;理智作
为“定向思维”( )或荣格在其它地方所说的
directedthinking
“词汇思维”( ),仅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