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介绍
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脱胎于一位叫尤金.简德林的奥地利-美国哲学家同时也是心理治疗师所从事的工作。在上世纪50年代的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心理咨询中心里,简德林和卡尔.罗杰斯是亲密的同事,而且卡尔.罗杰斯也公开承认简德林在那段时间里对于自己的一些想法有着重要的影响。[2]
简德林有着哲学的教育背景,所以在他的出版物当中有一半是属于这个领域的。而且他最核心的哲学理论使得他和心理治疗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密切。该理论就是我们如何迅速地并且鲜活地去感悟和我们自身体验相关的观念,而这些观念早已被我们习惯性地用于表达和拓宽我们的这种自身感悟和体验;并且在这些感悟和体验中存在着大量丰富的、鲜活的、错综复杂的无法通过清晰的思维和确切的词语来表达的东西。当然,词语和观念经常使得我们自身的感悟和体验变得十分苍白。就目前而言这种论断还是十分真实的,就象在诗集当中的一些词语能够集中体现并升华我们的感悟和体验,事实上基于这些词语,我们可以使得自身的感受和经验得以更为深入和明晰,而且也更容易和他人进行交流。
当1953年简德林还是一名哲学博士生的时候,他已被卡尔.罗杰斯和他的同事们所从事的工作深深地吸引,为此他加入了芝加哥大学的心里咨询中心和罗杰斯的团队一起工作。当时他们所从事的工作过程如下:帮助人们完全自主地参与到他们自身的感受和体验中来并能够找到一个合适的途径来表达和抽象化我们的这种感受和体验。正是简德林的哲学教育背景使他意识到我们可以通过许多种不同的方法来明确地表达我们的这种感受和体验。这个世界并不是现成的,它早就被我们非常巧妙地归纳成各种不同的客观范畴。这个世界是如何被我们抽象成各种抽象范畴则取决于大量的文化因素以及人类自身依此所创造的意象。这个观点和罗杰斯的如何鼓励人们通过自身去看待外界的客观事物而不仅仅是试图使得咨客们的体验和感受与我们现存的心理学理论相一致的观点是相同的。
在那个时期罗杰斯正致力于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心理治疗这个过程,心理治疗是一个运动发展的过程:从不变性到可变性,从一个严格的结构到一个灵活的结构,从一个停滞的过程到一个前进的过程(罗杰斯,1958/61)。[3]这个时期罗杰斯重点强调“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所应该具备的核心条件”的必要性和充分性:特别是接纳、体谅(共情)和一致性(真诚)(罗杰斯 1957)[4]。但是,罗杰斯倾向于将这些条件视作某个条件的多个方面。在美国心理治疗师学会的一次演讲[5]中他曾说道:“我相信能够通过一个词来描述这些心理治疗师所应具备的条件…完全地接纳咨客的自我感受和体验。”在这之后他有如下的评述:我相对地认为在我的著作中过多强调了作为一个心理治疗师所应该具备的三个基本条件。(一致性(真诚),无条件的正向关怀以及体谅(共情))也许从这三个条件衍生出来的才是心理治疗真正的最重要的因素——当自我变得清晰,特别是在当下的时候。[6]
罗杰斯的观点被假定为:当咨客能够感受到他能够被治疗师完全的接受,那么这个时候咨客们将会和他们的身体感受和体验进行交流。在心理治疗早期阶段的一个特征是:咨客们谈论着客观的世界,却从不和他们的自身感受和体验进行交流。以下是罗杰斯的一段描述(1958/61)[7]:
咨客解析自身感受和体验所应该采用的方法就是抛开以往的体验和感受,去找到当下自己最真实的身体感受和体验。只有当我们自身固有的习气有所松动,并且能够更加自由地去表达我们当下的感受的时候,心里治疗的过程才能得以继续进行下去。“在心理治疗的一开始有这样一种趋势:咨客意识到体验包含了当下最直观的感受…
这种“当下最直观的感受”简德林之后将其称之为“对身体当下感受的再体悟”。罗杰斯给出了以下的阐述:
例如:我只是不理解那一点,我正试图去抓住那令人感到恐怖的究竟是什么。”
例如:当咨客正在谈论一些客观事件时,突然她的脸色变地十分痛苦和扭曲。心理治疗师问道:“是什么——究竟是什么给你这么大的打击?”咨客回答道:“我不知道(她叫了起来)。我肯定是太接近某些我并不愿意提及的事情,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例如:现在我有一种呆滞的感觉。为什么现在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感觉就象自己正吊在什么东西上,而且我正在失去一些其他的东西,我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说:“还有什么是我不得不放弃的?”
就这样到了上世纪50年代的末期,来自于罗杰斯团队的理论是:当咨客被他们的心理治疗师完全接受的时候,咨客们能够逐渐地更能专注于来自身体的感受,而不再“执着于念头”,因此他们也就更能创造性的去解决自己的难题。如果在心理治疗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心理治疗师那包容一切的态度的话,那么来自一些经验的成果令人感到困惑。罗杰斯工作团队中的两个成员Kirtner和Cartwright所得到的结果暗示了我们可以经常地从心理治疗的前几个疗程中就可以预测哪些咨客将会在心里治疗的过程中取得成功。这看起来尽管心理治疗师的本身条件是非常重要的,但这更多的是依赖于咨客个人的人格(Kirtner和Cartwright 1958a)[8],而且也取决于咨客们是如何看待他们自身个体和感受之间的关系。(Kirtner和Cartwright 1958b)[9]。
接下来简德林愈加关心以下这个结论:如果咨客们一开始接受心理治疗时就很少能够去体验他们的身体感受,那么这些人就不太可能取得很明显的进步[10]。那么很自然的我们就会想知道那些成功的咨客们是如何做的,而且会去留心我们是否可以通过同样的方法来帮助其他的咨客。看起来那些成功的咨客所做的就是跟他们自身的感受和体验进行交流:也就是在大多数的时候他们不是去谈论一些外界的客观事物,或者通过非常理性的思维来分析他们问题,而是更愿意做一个暂停,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当下他们所能体验到的身体感受上来。(以上罗杰斯的三个例子能阐述这一点)[11]
简德林想要知道我们是否可以指导咨客们如何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体感受和体验上来,而进一步的研究显示了这确实是可行的。这样的指导正是以“聚焦疗法”而被人所熟知的。但是这样的一个过程趋向于改变心理治疗阶段的性质,从一种以咨客为中心的接纳性的特征转变为教学境遇下的特征。因而,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逐渐地更多地去强调在治疗过程中应该鼓励咨客去再体验他们自身的感受,而不仅仅是一种外在的教学方法。[12][13]
简德林正是以他的《聚焦》(简德林,1978)[14]一书而被人所熟知的。此书将聚焦这项疗法的指导方法以一种大众的方式介绍给读者,该书中也提供了一些建议帮我们去应对出现在聚焦过程中的困难。聚焦的过程实质上包括了将你的注意力专注于你身体的感受,去关注那些困扰你的问题,去体验每一个问题所给你带来的感受,然后找到一些词语或是意象来描述或是表达这种再体验,同时需要注意哪些词语或意象能在你的身体内部让你感到一些释放和轻松,之后接受所有来自这些变化的东西。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这本非常流行的自助式的著作是以一种“远离心理治疗”的精神写成的,从中很清晰地描述了一系列的聚焦疗法的指导步骤,而不仅仅只是用来指导心理治疗师应该如何去治愈他们的咨客。《聚焦》这本书的销售量已经接近50万册了,而且在最近的30年间还在不断的再版。许多的读者发现本书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帮助,现在我意识到这在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本书是对简德林在心理治疗理论方面的创新。
人格转变理论
严格的来说,简德林是没有关于人格理论的,但是他确实有一个人格转变理论。人格理论是很难和以人为中心的疗法轻易地相互整合。[15] 人格理论是一种关于治疗师如何看待他们咨客的理论。如果治疗师非常严格的遵循着理论指导,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治疗师们会很自然地依据理论来对他们的咨客做出判断。但是以人为中心疗法的核心不是根据治疗师所熟知的理论而是依据咨客们是如何看待他们的主观世界来对咨客做出相应的判断和回应。将理论应用于人类自身和将理论应用于客观事物是极不相同的。客观事物是无法意识到它们所处的现状,相反将理论应用于我们人类自身,我们将会让理论来适应自身的主观世界,然而对于客观事物来说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的(这可以通过以下一个最直接的观点来说明客观事物的以上特性:那就是它们是没有生命的)。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通过自身的观点和视角来抽象化我们的客观世界的能力是有限的,还远远没有客观世界本身来得更为丰富和复杂,但是除此之外,这并不会引起我们其他任何的问题。
人是有着自身观念的存在。要去理解别人,我们就应该尊重对方的观念;要去帮助别人,我们必须就应该就对方所处的情况做出回应,也就是尊重他们是如何看待自身的处境。因此从这方面来看我们自身的观念和个人理论还是和来自于心理学的理论都是不相关的。
但是以上论断并不是当然正确的。在通常情况下,人们是能够从心理学的理论那儿得到某些帮助。一些人读弗洛依德、荣格或罗杰斯等人的著作时,这些被阅读的内容能够使得读者们对他们的处境会有一个全新的认识,一些以前没有考虑到的事情现在都汇集到了一起且相互印证着,而且以前一些看起来相似的处境在现有新观念的阐释下显得截然不同。为此,来自于他们身体的感受和体验发生了变化并得到了深化。这正如我在先前的暗示:语言能够使得身体感受和体验变的呆滞,但是同样的它们也能使得我们的身体感受和体验变的生动形象。
但是何种观念能够明晰和深化我们的感受和体验,准确的来说这依赖于我们个体本身。阅读荣格或是罗杰斯的著作或思想,有些人能够得到启发,但是有些人却反应平平。观念和人格的理论对于一个正在帮助别人的人来说是相当重要的。这看上去象是实用主义和相对主义的两种极端的形式。但是简德林的理论非常新颖的将这两者结合了起来。简德林对于外界事物的看法是个人的身体感受和体验是隐性的、多种多样的、错综复杂的。换句话说,在我们的感受和体验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彼此息息相关的东西,并且都是以隐性的方式而存在。这个隐性的多样性却存在着一个不断前行深化的趋势,而正是这种趋势让人们隐约地感到他们需要去完成或是意识到某些事情。在这种隐性的感受和体验中会有一些显性的事物出现,可能是一个他们曾经读到过的观念,或是心理治疗师谈到过的一些事情。这些新出现的事物能够对我们的感受和体验做出回应并且激发出我们经验中的一些其他新鲜的事物。但是在更多的情况下,其他的人会和我们说一些与他们问题相关的客观事实,这对他们的感受和体验毫无影响。而这种“需要什么的感觉”依然存在,没有任何的改变。但是在某些情况下,一个词语或是一个想法能够和我们的感受和体验共鸣,我们身体的感受和体验也因此而改变,给我们到带来了一种全新的体验和感受。如果别人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之后,同样的能够带动深化我们的感受和体验。(正如同我们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完成一首诗作)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任何的事情都会深化我们的感受和体验。事实上,在通常的情况下我们并没有从其他的地方得到什么帮助(正如我们不能完成这首诗一样)。认为哪一种心理学理论将会对我们有所帮助是不为过的,但是我们也不能预先下结论哪些心理学理论是将会对我们有所帮助。咨客们的个人体悟决定了哪些理论在哪些条件下对哪些特定的咨客是有益的。诚然正确的理论是能够影响咨客的感受和体验的深化过程,这是一个纯粹的事实问题而根本不是实用主义和相对主义之争。
我们可以通过来自于任何领域特别是我们所熟悉领域的观念来深化或升华我们的感受和体验。对于一个狂热的足球爱好者来说,一些来自足球的观念和意象能够比那些来自于心理学理论的观念和想法会更有帮助。当然,从另一方面来说,类似于弗洛依德和荣格的心理学理论通过深入体验和感受人类的问题而能得以长足的进步。因此来自于上述理论的一些观念和来自神经心理学或是天体物理学或是足球等理论的观念相比通常会有更多的机会和大多数咨客的体验和感受产生共鸣。
由此可见,简德林是没有人格理论的,但是确切地说在这之前早就已经有许多人格理论了,而且毫无疑问更多的人格理论将会在未来得以发展。在某种程度上这些理论都能和人类的感受和体验产生共鸣,每一种理论都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那些当我们透过他人的观念来看时却是模糊不清的事情上来。对于简德林来说理论对于我们是越熟悉越好,因为这样从咨客隐性的认知当中显现出有助于咨客事物的机会就会增加。
在简德林关于我们个人体悟和思维观念是如何相互作用的哲学思想中包含了人格转变理论。我们可以在他的第一本著作《个人体悟和意象的创造》中找到该理论(1962/1997)[16]。人格理论和个人观念是相互联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格理论,那就是能够反映我们自身的感受和体验并且能引起自己和他人对生活的观念进行思考。能够反映人类本性并具有普遍意义的理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能被我们的语言和文化所反映。它们通常都是隐性的和错综复杂的,比心理治疗师要来得老练和成熟。咨客去心理治疗师那儿寻求帮助大多是因为他们的“人格理论”,即他们看待事物的方式无法应对他们寻求自我的过程。但是他们的这种“理论”并不是纯粹的观念,这是一种如何看待生活的观念。要让一个人的观念发生转变就如同去转变一个人一样。而这种人格的转变正是心理治疗所关注的,也正如简德林所陈述的那样:人的观念是如何通过与自身的体悟来达到共鸣来得以转变的,与此同时个体的人格理论也得到了转变。
对于简德林来说,心理情绪的困扰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在人们对自身感悟做出反应的过程中以某种困扰或阻碍的形式出现。[17]例如:一个人可能从他的瞬间的感受中退出来走进一个由抽象的由语言符号所组成的世界,然后他们对自己的问题进行分析,但是这样做只能带来极少的人格转变;或者某些人能强有力地将客观世界和自身的实际问题相互联系起来,但是他们却不去留意那些客观事物给他们所带来的印象,不去体验他们是如何感受外界事物的,不去思考这些事物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以上两种总的情况下,人们的注意力跳过了与他们迅速出现的身体感受的联系,由一种观念跳到另一种观念;或者由一个心理事件跳到另一个心理事件,简德林将此称之为“跳跃的过程”。而另一种相对的情况却是我们被自己强烈的情绪所控制,与先前的情况相比:在这种情形下,我们深深地陷入了自身的情绪之中而无法自拔。例如: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我们会对这种强烈的情绪束手无策,从而无法将个体感悟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因此在于我们个人感悟和思维观念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就不复存在了。
事实上有着更多的特定因素干扰着我们自身个体感悟和思维观念之间相互作用的过程。例如:在大多数人的内心中存在着“评价机制”,它将会贬低自我将注意力集中到个体感悟上来,因为这样做象是在“自我谴责”;或者当我们需要去面对许多问题时,我们不能将注意力集中到所有的问题上来;或者我们身体的感悟突然“冻结”了;(或许是由一些过于恐怖的事件而引起的)或者我们也许会太在意他人的态度而无法将自身的感悟和他人的看法相区别开来。在传统的以人为中心的疗法中最为强调这最后一种干扰,但是我认为如果只剩这最后一种心理干扰对我们来说是没有益处的(Purton 2002)[18]。
心理治疗理论
简德林的心里治疗理论是建立在人的本性是一个对自身感悟不断进行回应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会受到干扰和阻断的。在这个过程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方面就是我们是如何与其他人进行交流的。和其他人在一起和我们自己独处是大不一样的,即使其他的人只是在一旁静静的聆听。当我们遇到困难的时候,通常我们都会想要找人进行倾诉,这时只要他们自身的感悟与思维观念之间的回应过程没有受到阻碍,那么其他人的出现就能帮助我们去解决自己的困难。当某些人能够通过象罗杰斯所描述的那样来倾听和接纳我们,那么我们就能顺利地进行感悟并且能使我们的感受得以升华来推动我们前行;与此同时我们看待事物的方式也开始也开始不一样了,我们再不会感到紧张和害怕了。所有的这些都是他人的出现并帮助我们的结果。但是如果在以上这个过程中其他人打断我们,误解我们,对我们提出种种建议或者和他们自己的感受进行对比,那么我们就会感到自己渴望变成自我,这样至少我们可以自主的面对自身的问题。
从简德林的观点来看,心理治疗最初的一个原则就是心理治疗师必须和咨客待在一起,并且不能妨碍咨客的感悟过程。如果你正是这样做的,那么你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心理治疗了。与之相比,朋友和亲戚是不可能这样做的,部分是因为他们不能意识到你的需要,部分是因为他们自身的人格也会参与进来,这就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对你个人的感悟造成干扰。罗杰斯的“作为心理治疗师的核心条件”在“与咨客待在一起”这个特定的条件下能够更为清晰的表现出来。心理治疗师需要接纳他们的咨客,以友好的方式去接纳咨客们所说的,同时也需要正向积极地回应咨客所叙述的,只有这样咨客们才会感到他们所说的至少是有意义的。而且这种接纳和体谅是需要真诚的,因为如果当咨客们看到心理治疗师的接纳和体谅并不是真诚的,那么他们会怀疑自己正在接受帮助。
对于那些个体感悟和抽象思维之间的回应过程没有十分明显阻碍的咨客们,治疗师所要做的只是简单地和咨客待在一起。但是当治疗师使用罗杰斯所发现的对咨客的叙述进行反馈这个过程时,治疗的过程通常对咨客会有很大的帮助。为了确信自己能够理解、体谅咨客,罗杰斯会将咨客所叙述的实质内容反馈给咨客。对于罗杰斯来说这是用来检测治疗师对咨客了解程度的一个主要方法。但是在他的晚年,罗杰斯公开承认这个反馈的过程同样拥有第二个“镜像”功能。(罗杰斯1986a p 376 1986b p 202)[19] 当咨客重新听到先前他们所叙述的内容,他们会很有代表性地对之前的叙述进行更正或者补充,而且当这些更正和补充能够确切反映了咨客们的所想要表达的,那么他们就能更为加深入的去体验他们自身的感受。例如:
咨客:我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无法言语的感受…有几分负罪感…
治疗师:你感到有几分负罪感
咨客:但是还有其他的感受…更象是害怕
治疗师:类似害怕的感觉…
咨客:害怕别人将会说些什么…
治疗师:所以你害怕别人说什么…
咨客:不是的,事实上我不在乎别人会说什么…(沉默)…这更象是我很担自己会表现出真正的自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治疗师:你害怕成为真正的自我。
咨客:是的,就是那样…如果我确实是那样做的,我将真正地展现自我,那么别人就会看到我真实的一面,我就不能再继续伪装下去了。
在以上这个案例中,咨客能够很自然的去专注于自身的感受,而且治疗师能够简单地予以反馈。在这种交流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个由简德林命名为“感受的自我深化”的过程——当治疗师能够接受咨客们的叙述,那么咨客们更深入地去体验他们的感受。
当咨客们的感悟变得清晰的时候,他们能够进一步地去体验身体的感受。但是这个过程不仅仅只是一个学会深入地了解自我的这样一个过程。罗杰斯和简德林都认为解析自我不是心理治疗的基本目标。在心理治疗过程中所发生的是人格的真实转变。在上述的这个案例中,当咨客说完:“这就好像是我真的害怕成为自我”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表明此时咨客有了一些转变,他/她可以感到这种变化在他们的身上表现出来,而且这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变得有所不同。
通常咨客需要一些帮助来适应他们自身感悟和抽象的思维观念之间相互回应的过程。对咨客感悟进行简单的反馈也许对他们的帮助不会很大。
咨客:我真的是很生气,但是又有一点害怕
治疗师:你很生气也很害怕
咨客:他经常给这种感觉,我记得有一次他跟我说(等等)
这种简单地对词语进行反馈,例如“生气”、“害怕”等词语是不能帮助咨客去体悟他们当下的感受。因为个人所处的情况总是不很明晰的,是远比我们这些用来描述的词语要复杂得多。一个良好的以聚焦为取向的反馈能使得咨客去体验自身身感悟和抽象的思维观念之间的共鸣过程。相类似的反馈如下:
咨客:我真的是很生气,但是又有一点害怕
治疗师:你在那儿有所感受——感到生气,但是又有害怕的成分
咨客;是的,就象我被惊呆了一样…或者…
“有所感受”这个词语的使用通常是一个能让咨客非常自由地去体验身体感受的有效方法。或者治疗师可以暗示一个对咨客来说是可以抓住他们身体感受的词语:
咨客;是的,就象我被惊呆了一样…或者…
治疗师:你感到有几分的惊讶
咨客:是的(带有一些怀疑的口吻)…更象是…惊呆了…
在这里,尽管咨客回答“是的”,但是心理治疗师所提供的词语不如咨客自己所描述的词语能和他们的感悟产生共鸣来得强烈。但是尽管是如此,心理治疗师依然和咨客待在一起并帮助他/她试着去深化他/她的感悟。
个人体悟是一种身体性的感受。这是关于我们的身体是如何对自己当前所处的状况做出反应。有时这可以帮助咨客去问自己在身体的层面上能够感受或体验到什么。例如:“当他那样说的时候,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内心感受?”或者“你看上去的确很不安——这种不安感是什么?类似于心潮澎湃…还是战战兢兢…你到底有何感悟?”我们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多大的程度上对自己的处境作出回应。但是通常情况下我们都是从认知的层面来对此作出回应的,或者我们完全情绪化地来回应自己的处境。有效地来对我们的个人处境作出回应通常来自于那种需要去做什么的全身性感受。这种感觉,来自于全身的“需要去做某些事情”的体会,这远比那些任何能够用概念来表述的事物来得丰富,而且比一个简单的情绪性例如生气和害怕要更加微妙。但也正如我们通常可以在心中感到生气或害怕,因而我们可以在心中去体会那种更为微妙、有些模糊的全身性感受。如果我们可以对此种感受进行体会并回应,那么我们会去思考我们可以去思考的所有事情。
首先治疗师需要以一种友善的态度去鼓励咨客去接受来自身体感受所带来的转变。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是能够帮助咨客去感受他们心中郁结的地方,去感受什么可能给他们带来一些释放或者深化自身的体验。仅仅只有咨客找到促使自己前行的道路,因为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心中的郁结以及郁结的地方。也只有咨客才能感觉到即使细小的措施也能够带给他们少许的变化,这些措施用简德林的话来描述就是“朝着新的方向”前行。但是治疗师在帮助咨客去体验他们当下感受的过程中起着一个及其重要的作用;当我们亲自去体验我们自身感受时会经常因为感到心烦意乱而无法去体验自身的感受。
既然有很多的情形能够阻碍我们这个自身感悟和抽象思维观念之间相互共鸣的过程,那么就应该会有多种方法来帮助我们去跨越这些障碍。到目前为止我在这里主要讨论了如何帮助别人尽量地能够亲自去体验他们当下的感受。但是正如我在上文中所提到的,对于某些咨客来说问题就在于他们太过执着于感受,需要和感受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另一种情况就是咨客被他们的问题所困扰,虽然他们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其中的某些问题,但是咨客也要去留意其他的问题。从这个观点来看,聚焦疗法中的“将问题制作成一份清单”这个步骤就将发挥作用。我们鼓励咨客将自己所有的问题制作成一份清单并默念:“我现在并不急着着手解决这些问题,只是想知道所有些的问题。在那里有关于工作的问题,有和儿子之间的麻烦,还有这个问题、那个问题”。这样做只能帮助你将问题罗列出来,之后可以问自己:“除了这些问题,我的生活还是正常的吗?”这个问题至少能够给咨客一些时间去思考并保持一定的距离来看待自身的问题,然后再决定首先解决哪个问题。
和自身问题保持一定的距离在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中是一个重要的命题。在简德林的理论中,个人在某种意义上被概括成是一个正在和自身感受不断交流的过程。(人类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感受,并且去体验这种感受,这也是人类的一个特性)例如:我们可以表达强烈的情绪:“就在那儿。”然后当我们开始意识到自身情绪的时候去体验此时的身体感受,而不要将我们的情绪和身体的感受混为一谈。我们可以尝试以下这些有益的表述:“在我内心中有些事物令我感到害怕。”或者 “你正留意到你有些害怕你自己吧,那么让我们花一点时间去关注那一丁点儿的惧意,可以吗?你会有那种感觉吗?如果我们能够和自己的情绪保持一定的距离,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和这些情感进行交流了。因而在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中,我们试着帮助咨客找到和他们感受之间的一个适当的距离——不要过分远离自己的感受而无法去体验它们,也不要太接近自己的感受而受其支配。
如果心理治疗的疗程对咨客是有效的,那么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和人本疗法相比要更为开放地使用一些在传统疗法中发展起来的疗程。但是,这样的疗程总是被用于由治疗师的核心品质所提供的安全和信任这种全面的人际关系中。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最先出现的,然后再去帮助咨客让他们自己来体悟,期间我们也需要另外一些能够帮助激发或者释放咨客的自身感受的体悟过程。
我在上文涉及到聚焦的疗程中的体悟过程包括了:“将问题制作成一张清单”或者“和问题保持适当的距离”。 从其他心理治疗手段中借鉴的体悟步骤还包括了:格式塔的“双椅技术“和空椅技术”[20],劳拉.莱斯的试图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能达到体验性行为的启发式回应(莱斯 1970)[21]。其中的一些治疗过程也许会对某些咨客有所帮助。而这些治疗过程如果在聚焦为取向的疗法框架下将会对咨客产生更多的帮助,也就是说如果咨客和治疗师总是能够检查是什么样的治疗过程能够对咨客的身体感受和体验产生影响。这个过程是否能够让咨客深化他们的感受?如果不能,那么我们会马上放弃这个过程,治疗师也转而跟随共情的基线。[22]
非指导性
尽管罗杰斯的治疗形式最初是以其非指导性而被人所熟知的,但是在这之后他更喜欢用“以咨客为中心”这个词。这也许是因为非指导性会向人暗示了在以咨客为中心的疗法中是没有治疗方向的,然而对与罗杰斯来说,该疗法是有治疗方向的,但是这个方向是以咨客为中心。(Cain 1989 125页)[23]非指导性同样也暗示了治疗师希望自己对咨客没有个人影响。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不仅是不合需要的,而且也是不可能的。无论治疗师做或者不做什么都会对咨客产生一定的影响,而且如果咨客不希望在某些方面受到治疗师言辞或者行为的情绪性影响,那么几乎会没有咨客愿意来接受心理治疗。
对于罗杰斯,“以咨客为中心”的提法是和“以理论为中心”相对而言的。以咨客为中心的治疗师帮助咨客们自己去决定他们的人生目标以及愿意以何种途径来达到这些目标。这是和任何一种通过理论来概述人类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应该是什么的心理治疗相比是不同的。以咨客为中心的心理治疗师是处在他们不知道咨客的基本目标是什么的这样一个位置上来开始心理治疗的。例如:治疗师不知道咨客是想成为一个全面发展的人还是更愿意重点发展自己的特长;咨客是想要调整自己去适应社会原则还是想要去挑战这些原则;咨客是仅仅想要满足自身的生理需求还是有更高的要求;咨客是否要过一种理性而科学的生活还是要过一种艺术化的生活。人类通过各种各样的观点来看待什么是人类的本性是以咨客为中心的疗法所持有的一个观点,除此改疗法是没有人类本性的理论。心理治疗师的角色不是根据自身对于人类本性的看法来指导咨客,而是帮助咨客去明确他们自身对于人性的看法并以此来指导自己的生活。[24] [25]
在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中,治疗师给予咨客一些指导去克服他们在看待外界客观事物和生活的过程中所需要面对的困难。接着以聚焦为取向的治疗师会试着通过交流来使咨客能够和他们自身感受去交流。因而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可以被认为除了在指导咨客如何去感悟自身的体验外是没有指导性的。
巴里.格兰特(1990)[26]将非指导性区分为“作为一种治疗手段的非指导性”和“原则上的非指导性”。在“作为一种治疗手段的非指导性”中,除了当治疗师出于考虑到指导性的回应将会有助[27]于咨客外,治疗师是不会做出任何的指导。与之相比,在“原则上的非指导性”中,治疗师是不会作出任何的指导性的反馈,除非咨客们想要治疗师做出不一样的回应或者治疗师在某一时刻很自然地想要咨客做一些不一样的反馈。对于咨客来说什么是有益的,那些将非指导性作为一种手段的治疗师对此会有一个整体性的看法,然后根据他们自身对这种看法做出指导性的回应或者做出非指导性回应。以非指导性为原则的治疗师认为以人本为中心的疗法应该建立在将任何有益于咨客的指导基础之上。更确切的说治疗师应该只是简单地以一种开放的、自然的和体谅的方式和咨客待在一起。
根据以上的这种区别,似乎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十分清晰地被归纳在“作为一种手段的非指导性”的范畴中。既然这种疗法所持有的观点认为让咨客和他们的身体感受进行交流是有益处的,那么以聚焦为取向的心理治疗师就应该试着让咨客更好地去达到这个目标。虽然我们可以十分平心静气地去谈论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的实质在于对咨客的尊重和关怀,特别是当咨客挣扎着去寻求他们自身体验方式的时候,找到自身感受或是体验的方式对于每个人来说不都是至关重要的。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更愿意在传统的宗教下和传统的价值下去寻求出路。正是这样的人不太可能向心理咨询师或是心理治疗师寻求帮助。他们会去寻求在他们所认同的传统文化和价值下能够成为他们的个人导师或精神导师的人。通常当人们发现传统的帮助无法为他们提供出路或者那些不属于任何传统的人才会求助于心理咨询。他们前来咨询是因为在某些方面迷失了自我而且在现有传统的帮助下无法重新找到前行的路。[28]
就我而言,治疗师应该尊重咨客,正因他们在多种形式的帮助下最终选择了心理咨询。治疗师不仅应该象尊重其他人一样尊重咨客,而且也应该尊重他们通过明示或暗示所要求的特别形式的帮助:这种形式的帮助就是让咨客找到他们自身寻求感受的一个途径。我认为如今前来心理咨询的大多数人或多或少地都能意识到心理咨询究竟是什么;如果咨客不清楚这一点,那么咨询师就有责任去告诉他们。接下来咨客想会选择接受这种形式帮助时,我们认为这并不是心理治疗师将他们的观点强加给咨客的结果。治疗师对于何时去指导咨客的评价不是治疗师为了达到他们为咨客设定目标的一种手段,而是发生在治疗关系中根据咨客希望找到自身感受的途径这个原则来决定的。我建议心理咨询就是帮助咨客找到他们自身感受的途径这样的一个过程。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正是使得这样的原则变的更为明朗。
在聚焦为取向的疗法中所采用的其他各种心理疗法的步骤,例如:正向回应、制作清单、和问题保持合适的距离。所有的这些都是有意识的去帮助咨客去找到他们自身感受的途径。心理治疗师并不坚持“寻求自身感受的方式”总是对人们会有所帮助的观点,因为这仅仅表明了什么是心理治疗,咨客早已选择了进行心理治疗。
综上所述,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是以咨客为中心的疗法。这不仅包含了咨客如何成功地与自身感受进行交流而寻求自身出路;同样的这也提供了一个可以供各种形式的疗法得以实践的框架。从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的观点来看,各个不同的心理治疗的流派之间并不是相互排斥的。也许有人希望来自任何疗法的观念和疗程都能对自己有所帮助,但是这愿望是建立在咨客能从身体层面上进行感悟这个基础之上的。
研究
如果说聚焦为取向的疗法在广义上是正确的,那么以下是两个最重要的结论:
(1) 不同的心理治疗流派之间的不同的概念和程序是不应该和心理治疗效果紧密联系的。(以聚焦为取向的疗法的观点是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重要的不是概念和治疗程序本身,而是它们是否被应用于聚焦的取向)
(2) 以下必须是和心理治疗相关(a)咨客和自身感受交流的能力(b)在咨客的以上这种能力能得以展示的安全性范围内咨客和治疗师之间的关系。
以上这两者的预测得到一些研究结果的有力的支持。不同的心理治疗手段或多或少地拥有相同的疗效,这是大多数心理治疗研究所得出的一项比较一致的结论。(史密斯和格拉斯 1997[29],)
同样地还有另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就是:重要的并不是治疗师的理论方向;而且(a)这取决于咨客特定的人格;(b)咨客和治疗师之间关系的好坏程度。(奥林斯基、格劳和帕克斯 1994)[30] 从1985-1993年之间广泛的心理案例的调查所显示的结论是:心理治疗的疗效和咨客在疗程中所叙述的内容没有没有多大的关联,但是咨客叙述的方式和治疗效果确是有着显著的关联。[31] 这包括了咨客必须从自身感受的层面上来感悟自我,这一点是十分显著的;而且咨客和治疗师之间关系的好坏也是相当重要的。
以咨客为中心的疗法是早期心理治疗的一种形式,人们易于从案例上对此进行分析。尽管人们对此疗法的兴趣正在逐年减少,但是近年来人们对此又有新的关注。(毫无疑问,这是由于“人们对这种以案例来进行证实”的需求正在增加)到目前为止,Marion Hendricks[32] 所提供的由26个以聚焦为取向的调查研究的结果表名了个人的感悟程度和疗效的好坏是存在关联性的。尽管这些只是一些早期的研究,但是对于批判却是持开放态度的。[33] 另外的一些研究请详见于Hendricks[34]、Clack[35]、Sachse[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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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摘自皮.桑德斯的《以人本为中心的民族部落:简介与以人本疗法相关的心理治疗流派》淮河畔罗斯PCCS系列丛书,美国、2004年。
[2] 见罗杰斯《心理治疗观的演变》一文,载于《美国心理学家杂志》;也可见罗杰斯《成为一个人》一书,1961年再印版,62-152页;也可参见皮.桑德斯的《以人本为中心的民族部落:简介与以人本疗法相关的心理治疗流派》一书中的第一章的3-7页。详情也可参见芝加哥心理咨询中心。
[3] 摘自罗杰斯《心理治疗观念的演变》,刊载于《美国心理杂志》第18期,59-114页
[4] 摘自罗杰斯《心理治疗中人格转变的必要性和有效性》,刊载于《美国心理咨询杂志》第21期,95-103页
[5] 摘自罗杰斯《心理治疗的实质:感悟的瞬间》——第一届全美心理治疗学术会议上分发的资料,纽约、10月20日
[6] 摘自鲍德温《在心理治疗中的自我介入——与罗杰斯的对话》,1987年;或者参见鲍德温和萨提亚的《在心理治疗中的自我介入》一书,纽约哈沃斯出版社,45-52页
[7] 摘自罗杰斯《心理治疗观的演变》一文,刊载于《美国心理学家杂志》第18期,62-125页;或者参见罗杰斯《成为一个人》一书第62-125页,伦敦康斯特布尔出版社,1961年再印版
[8] 摘自科特纳和卡特赖特《人格多样性在以咨客为中心的疗法中的得与失》一文,刊载于《咨询心理学》第22期,64-259页
[9] 摘自科特纳和卡特赖特《人格多样性在以咨客为中心的疗法中的得与失》一文,刊载于《咨询心理学》第22期,33-329页
[10] 参见简德林《人格转变理论》,引自沃科尔和拜恩的《人格转变》
[11] 参见皮特.桑德斯《对于威斯康辛计划的结果和罗杰斯于1964年移居加州的报道》,本卷第1章11页
翻译:王一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