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中。风吹拂着麦田,随着麦浪在风中摆荡,他也在手中
摇晃着她。
荣格说:他能够从这个梦以及病人所做的其它梦中辨认
出许多东西。“第一个印象是她的无意识正毫不动摇地抓住我
就是父亲兼情人这一观念,从而我们正力图解开的那个致命
的纽带反倒加倍地牢固了。其次,任何人都不可避免地会看
出:无意识总是特别地强调着这位父亲兼情人的超自然的、几
乎是 ‘神圣的’性质,因而进一步突出和强化了因移情作用
而产生的过高估价。”荣格因此自问:病人是否至今不明白她
的移情倾向所具有的幻想性质?或者,是不是即使明白了这
一点,也根本无法改变其无意识中的这一倾向。在万般无奈
的时候,荣格不止一次地考虑过诉诸病人的 “健全常识”,试
图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一劳永逸地结束他和病人之间这种
精神上的关系。
“然而当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掂量着这些梦的时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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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的生平
35
突然仿佛灵光一闪地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我对自己说:不可
否认的是,这些梦始终在用我和病人在我们的谈话中都已经
十分熟悉的那些隐喻在说话。病人无疑懂得她的移情倾向所
具有的幻想性质。她知道我在她心目中是一个半人半神的父
亲兼情人;而且,至少从理智上,她完全能够把这一形象与
实际的我区分开来。这样,这些梦明显地是在重复着她自觉
意识到的那些东西,只不过从中减去了自觉的批判精神。”换
句话说,这些梦始终在顽固地与 “健全常识”相对抗,并顽
固地坚持其幻想的立场。“我因此在心里自问……无意识的这
种冲动,会不会仅仅是表面上指向某个人,而在更深的意义
上却是在指向某个神?这种对神灵的渴望会不会是一种从我
们内心最黑暗的深井中,从我们本能的天性中汲取出来的激
情——它一直没有受到任何外部影响,其深邃和强烈都远甚
于对某个凡人的爱?这会不会正是我们称之为 ‘移情作用’的
那种不恰当的爱的最高和最真的意义之所在?它会不会多多
少少体现了自十五世纪以来就被我们意识遗忘了的 ‘对神的
爱’( ))?”
Gottesminne
尽管这一新的假设并不完全被病人所认可,尽管病人仍
宁可相信医生的形象是父亲兼情人的形象 (并且正因为如此
便为她提供了一种解决冲突的理想方式),病人理智上的敏锐
却使她能够欣赏这一全新的假设,并同意这在理论上并不是
不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意想不到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差
不多是在病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病人对医生的移情一点一
点地被釜底抽薪了,而与此同时,她和某个男朋友的关系却
加深了。最后,病人终于走出了长期沉溺于其中的感情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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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神话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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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获得了精神的独立和解放。
这一病例对荣格显然是意味深长的。在 《自我与无意识
间的种种关系》中,荣格用很长的篇幅,详细地描述和分析
了这一病例。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通过这一病例,我意识
到梦并不仅仅是幻想,同时也是内在精神发展的自我显现,正
是这种精神发展使病人的心理能够逐渐地成长和摆脱那种没
有精神支撑点的个人纽带。”
这一发现使荣格的职业生涯进入了成熟的阶段。他终于
有了自己独特的治疗理论和治疗方法,这一方法并不排斥弗
洛伊德的治疗方法,却显然超越了它的狭隘和局限。它更多
地从 “目的论”而不是 “决定论”的角度考虑到病人人格发
展的需要,特别是考虑到病人人格发展过程中有很大意义的
宗教需要。但荣格并不固执地拘泥于某一发现而试图以此构
筑自己的理论体系。如我们后面将要看到的那样,荣格并不
是一个一元论者而是一个多元论者。他在方法论上具有极大
的灵活性。正是这种灵活性使他避免了像弗洛伊德那样陷入
机械的决定论,从而在思想上能够显示出一种更具包容性的
宏大气势。
然而从上述病例中,荣格却不只是发现了神经症症状中
孕涵着病人人格发展的需要,同时还发现无意识具有 “再现
古老神话”的性质。荣格指出:“病人所做的这些梦把医生从
一个凡人膨胀为一个超人;它们使医生成为一个巨灵一般的
‘原父’( - )并且与此同时又是风,而做梦
primordialFatherr
者本人则像婴儿一样栖息在这位 ‘原父’给予保护的怀抱中。
即使我们认为病人的自觉意和传统基督教的上帝观念应对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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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的生平
37
中的神圣形象负责,我们仍不得不注意梦中的变形。在宗教
问题上,病人持一种批判的和不可知的态度,她的鬼神观念
早就成为不可具体感知的抽象观念。”然而奇怪的是:在病人
的梦中,神的形象却符合于原始的自然神灵的概念。《圣经》
中 “上帝是圣灵”
( )这句话,在病人的梦中又被重新翻译回希
Godisspirit
腊原文 “上帝是风”。“风是一种看不见的 ‘灵气’( -
breath
)。正像在希伯莱文中, 意味着呼吸和灵气 (
spirit ruah breatA
)一样,在阿拉伯文中, 也是同样的意思。从
handspirit ruh
纯粹个人的形式中,病人的梦产生出原始的神灵形象,而这
些神灵形象远比自觉意识到的上帝观念要遥远得多。”荣格认
为:既然病人根本不懂希腊文并且显然不可能看过希腊文的
《新约》,这种在梦中把神灵的形象还原为原始形象的能力就
不能不予以重视。荣格的结论是:“这是历史上广泛分布于世
界各地的神灵形象,但它却经由自然而然的心理功能而得以
再生。这并不值得我们为之大感惊怪,因为我的病人降生到
人世间时就带着一个人类的头脑——这个头脑今天仍然行使
着它过去行使的那些功能。这里,我们是在与重新激活的
‘原型’( )打交道,正像我在其它地方将其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