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我家里除了年老的妻子以外一无所
有。”我妻子听到这句话时感到十分不自然和尴尬。那天晚
间,在弗洛伊德家中吃饭的时候,我试图与弗洛伊德和他的
妻子谈谈精神分析和弗洛伊德所做的工作,但很快我就发
觉:弗洛伊德夫人对弗洛伊德正在从事的事业几乎一无所
知。显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一种十分肤浅的关系。
后来我见到了弗洛伊德妻子的妹妹。她年轻漂亮,不仅
对精神分析学有足够的了解,而且完全清楚弗洛伊德正在
从事的工作。几天后,当我参观弗洛伊德的实验室时,弗洛
伊德的姨妹问我,她能否和我单独谈谈。她被她和弗洛伊德
的关系搞得心神不宁并且明显有一种负疚感。从她口中我
知道,弗洛伊德爱上了她,他们之间的友谊确实十分亲密。
这是一个令我震惊的发现,直到今天,我仍能回忆起我当时
感到的震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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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神话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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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彼林斯基的说法,1909年弗洛伊德和荣格应邀赴美
讲学之际,旅途中他们曾互相分析对方所做的梦。荣格告诉
彼林斯基:
弗洛伊德很为自己所做的一些梦困扰。这些梦涉及到
一种三角关系——弗洛伊德、他的妻子和他妻子的妹妹。弗
洛伊德并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他和他姨妹之间的亲密关系,
所以,当弗洛伊德谈到他做的一个梦时——在这个梦中,
他、妻子和姨妹是主要的角色——我便要求他告诉我一些
与这个梦有关的个人联想。他痛苦地告诉我:“我本来可以
告诉你更多的东西,但我不能拿我的权威来冒这样的险。”
这当然便结束了我试图为他析梦的打算……如果弗洛伊德
有理解和弄清这种三角关系的自觉愿望,他的状况本来会
好得多。
彼林斯基说:在谈到私人关系破裂的原因时,荣格指责
弗洛伊德从他做的每一件事上,看到的都是 “对父亲的抵制
和反抗”;最后,荣格特别提到,“在我与弗洛伊德关系的破
裂中,我对他和他妻子、姨妹之间三角关系的知晓成了非常
重要的原因。此外,我也不能接受他把权威看得比真实更为
重要的态度。”
我认为即使这确实是荣格的原话,也未必就代表荣格的
全部想法。荣格是一个 “多因论者”。在对梦进行分析时,他
一直强调梦不是由单一原因形成的而是由多种原因形成的。
那么,在时隔多年分析自己与弗洛伊德私人关系破裂这一极
为复杂的问题上,他不会看不到造成这一情形的多种多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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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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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
在多种多样的原因中,荣格本人的性格无疑是一个非常
重要的原因——这一点早已被许多研究者指出。霍尔和诺德
贝在谈到这一问题时曾说:“从童年时代开始,荣格就是,并
且以后一直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人,他不可能沾沾自喜于成
为某人的门徒、长子或 ‘王储’,他要追循他自己的思想线索。
在 《转变的象征》这本书中,他就是这样做的。他相信这本
书将会断送他与弗洛伊德的友谊,一连好几个月他都为这种
想法感到苦恼,以致一直不能完成该书的最后一章。这一章
的标题是 ‘牺牲’,而现在荣格所要做出的也就正是一种牺
牲。”(《荣格心理学入门》,冯川译,三联书店,1987年,第
16—17页。)
如果不忽略其它原因,我认为与 “知道三角关系”这一
原因相比,性格原因无疑是更为重要的原因。性格原因并不
单纯地表现为不同性格的冲突。对学者和思想家来说,它首
先表现为思想上的分歧。一个人的性格在极大的程度上决定
着他的人生态度和他对世界的看法,而这些态度和看法又不
可避免地会影响到他的基本思想倾向。在这一意义上我们可
以说:一个 “独立性很强”的人是绝不会亦步亦趋地盲从任
何人的;他必然要另辟蹊径,追循自己的某些想法一直到形
成自己的一整套思想。而这种思想上的另辟蹊径则不可避免
地会被视为 “背叛”而导致师生或朋友关系的破裂。
这种现象在人类思想史上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到了
今天,它几乎已成为一种常识而支配着我们对许多问题的理
解和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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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神话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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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研究者和传记家都提到过弗洛伊德的两次 “癔病性
晕厥”。从这些叙述中可以看到,这两次 “癔病性晕厥”都源
于弗洛伊德对荣格 “性格”的担心。
——第一次是在不来梅,那是 1909年的秋天,正是荣格
和弗洛伊德准备出发去美国讲学的时候。在和弗洛伊德一起
的时候,荣格兴致勃勃地谈起刚从丹麦的泥炭沼地中发掘出
来的尸体 (据说它们是在特殊条件下得以完好保存的远古人
的尸体)。不言而喻,对一向有 “怀古之幽情”的荣格来说,
谈论这件事本来是很自然的。然而这一话题不知为什么却刺
激了弗洛伊德的神经并促使弗洛伊德怀疑:隐藏在荣格这种
“兴致勃勃”后面的潜意识动机,乃是一种针对弗洛伊德的
“死亡愿望”,即一种潜在的 “弑父动机”。他几次忧心忡忡地
问荣格:“你为什么对这些尸体如此关注?”后来,在吃饭的
时候,便发生了弗洛伊德那次著名的 “晕厥”。
——第二次晕厥则是在慕尼黑,在第二届国际精神分析
大会召开的时候。这一次也是在和荣格谈话之后,因为担心
荣格最终要 “背叛”自己,弗洛伊德在饭桌上晕倒了。
著名传记文学家欧文 ·斯通对弗洛伊德第二次“晕厥”所
作的描写,表明了欧文 ·斯通本人正是从上面所说的 “性格
原因”理解荣格与弗洛伊德私人关系的破裂的。
在荣格的清醒意识之中,他很想和西格蒙德重归于好。
他对西格蒙德 ·弗洛伊德仍然十分敬爱。在他们两小时的
散步中,他向西格蒙德保证说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和好如
初;在未来的岁月里,他们将通力合作。荣格说这些话也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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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格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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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装腔作势。但是,从荣格脸上那稍纵即逝的微笑,从他
那漫不经心的答复中,西格蒙德已经感到荣格内心的压抑
——这种压抑的爆发已经为期不远了。这是卡尔 ·荣格内
心要求自由、要求独立、要求决裂、要求自行其是的呼声。
(《心灵的激情》,下卷,朱安等译,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6
年,第4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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