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蓦地一声箫,
挟露冲烟,
当头飞堕。
打动心湖,
从湖心里,
陡起一丝风、一剪波。
仿佛耳边低叫,
道 “深深心事,
要瞒人也瞒不过。
不信呵,
看明明如月,
照见你心中有伊一个。”
(刘大白:《秋夜湖心独出》)
上述联想,属于当代阐释学中所说的“前理解”( -
pre unA
)。显然,它因人而异地把读者对一篇文本的理解,
derstanding
越来越远地引向一篇文本之外的无数文本,甚至因此而使该
文本在 “互文性”中变得具有无穷无尽的“言外之意”。这样,
一篇文本 “固有”的意义反倒变得越来越不确定了。
我不知道这番解释是否符合德里达本来的意思,但德里
达的努力之所以被称为解构主义,正是因为它代表了一种反
决定论、反确定性的倾向。如果结构主义确如巴尔特所说的
那样,是试图把世界上所有的叙事作品都纳入一整套固定的
结构模式中去加以解释并以此将意义固定下来,那么,解构
主义的目标,显然是要把单个文本从所谓的结构模式中解放
出来,并以此使它们各自的意义变得极不确定。
----------------------- 页面 185-----------------------
荣格:神话人格
180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荣格的原型理论既然是结构主义的
先驱,显然也就应该被算作是广义的结构主义,因而不可避
免地也在德里达的解构计划之中。但这一想法虽然不是没有
道理,却只能在 “乍一看”中得以成立。实际上,荣格对个
体的差异和个别的梦例一直有着高度的重视和敏感,他总是
强调不能以固有的模式来理解不同的象征 (包括梦、幻想和
想象)。荣格与弗洛伊德的分歧,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基于他反
决定论的气质。从这一气质出发,他不仅不同意以 “童年性
欲”、“俄狄浦斯倾向”解释梦的含义,而且原则上也反对以
任何 “还原论”、“简化论”解释各种隐喻和象征 (包括以文
字写成的文本和广义的、用来作为一种譬喻的 “文本”),反
对赋予梦和象征以确定的、已知的 “语义”。
在荣格看来,梦作为象征,也如其它所有象征一样,其
意义是未知的。象征并没有确定的、不变的涵义。相反,它
的涵义始终有待阐释者通过 “建钩”、“放大”和 “比较”,从
其它象征那里获得可能的诠释。约翰 ·弗里曼在谈及这一点
时指出,在荣格眼中,“梦不是一种标准的密码,可以用有符
号意义的词汇来译出。梦是一个完整的、重要的、个体自己
潜意识的表现。它……只与梦者交流,所选择的是对梦者,而
不对任何别人有意义的象征。因此,对梦的解析,无论是通
过分析,还是通过梦者本人,对荣格派心理学家来说,完全
是个人和个体的事。”(约翰 ·弗里曼为 《人及其象征》所写
的引言。)我们不妨补充一句,梦作为荣格意义上的文本,也
如其它所有文本一样,其意义不仅有待于阐释者自己的诠释,
而且需要从其它 “文本”那里获得可能的意义。
----------------------- 页面 186-----------------------
荣格与西方当代思潮
181
所谓 “从其它文本获得可能的意义”,其实也就是要使文
本 “固有的”语义学意义在 “扩散”和 “增补”中变得极不
确定,从而使文本作为象征,呼唤一种更为开放,同时也更
为自由的阐释。这正是德里达的“解构”所要达到的目的。在
这一点上,荣格的 “放大”也如德里达的 “扩散”和 “增
补”一样,两者都是要使 “在场者”从 “不在场者”获得诠
释,从而使已知的、意义确定的能指,变成未知的、意义不
确定的象征。
三、荣格与当代阐释学
荣格与阐释学的关系是最具当代性的一个话题。从根本
上讲,荣格的活动,本身就是一种阐释活动;荣格的学说,本
身就是一种关于阐释的学说。
在传统的阐释学中,阐释对象仅限于经文;而在当代阐
释学中,阐释对象不仅不再囿限于经文,甚至也不再囿限于
一般意义上的文本。作为一种譬喻,当代阐释学中所说的
“文本”包含了大量非文本的阐释对象如历史人物、历史事件、
文化现象和社会生活现象等等。按照当代阐释学的观点,所
有这些不同种类的阐释对象,在宏大的人类文化背景中,都
在譬喻的意义上处于一种相互关联的 “互文性”之中;借助
于语言,所有这些有待阐释的文本,都是可以相互比较、相
互诠释的。由此便不难看出,荣格对梦、幻觉、想象等精神
现象的解释,也可以视为一种阐释而被纳入到当代阐释活动
中去;至于荣格的心理学,作为指导这种阐释活动的方法和
----------------------- 页面 187-----------------------
荣格:神话人格
182
理论,则不妨被视为一种阐释学。
如前所说,阐释意味着 “通过某种理解而赋予一定意
义”,因而,在广义的精神分析运动中,问题仅仅在于:不同
的学派试图以什么样的理解,去赋予种种精神现象以什么样
的意义。在当代阐释活动中,可以进行阐释的对象既然是很
多的,在阐释中可以用来比较的材料,也就相应地变得极为
丰富。如果我们不反对以这种理解作为我们阐释活动的指导
原则,那么,在荣格心理学中,各种精神现象如梦、幻觉、想
象等,作为有待理解、有待赋予意义的阐释对象,就确实都
可以如巴纳比和达西尔诺指出的那样,被视为 “精神” (或
“自性”)这一隐匿的 “作者”所 “写作”出来的 “文本”,而
在与其它文本的相互比较、相互诠释中获得丰富的意义或意
义可能。
站在当代西方思想的发展中反观荣格,最值得注意的是:
在传统的人文领域中,荣格的思想对当代阐释学和后结构主
义究竟有过什么样的贡献,或者,在重返精神家园的路向上,
当代阐释学 (以及后结构主义)对我们重新认识和理解荣格,
究竟可望提供什么样的启示。
这一问题,在卡林 ·巴纳比和佩莱格里诺 ·达西尔诺合
写的一篇文章 (为 《荣格与人文学科:走向文化阐释学》一
书撰写的前言)中,被提出并予以了回答。
这篇文章的写作背景,是 1986年在纽约召开的“荣格与
人文学科大会”。在这次大会上,人们立足于当代,对荣格及
其思想展开了内容广泛的讨论。从会后出版的论文集可以看
出:这些讨论涉及文学、艺术、历史、哲学、神话、宗教……
----------------------- 页面 188-----------------------
荣格与西方当代思潮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