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版序言
这本书来自於我从事儿童精神分析的观察,我本来计画在第一部分叙述我所使用的技巧,第二部分描述我从临床工作中所推论出的理论,这些理论似乎是我分析技巧的基础。但是在我撰写此书时(这本书花费我许多年的时间才完成),第二部分的理论却远超出我的预期。除了分析儿童的经验之外,分析成人的经验,协助我将儿童最早期的发展阶段应用到成人心理学。这些临床经验使我获悉关於人类早期发展阶段的精神分析理论,我将在本书中详细叙述此发现。
本书所提的所有理论,都根基於佛洛伊德所传授的知识。藉由运用他的发现,我才得以了解小小孩的心智,并尝试分析和治疗他们。除此之外,我也藉由直接观察儿童的早期发展,推论出我现在所提出的理论。这些结论完全证实了佛洛伊德在成人分析上的发现,我同时力图在几个面向延展我们的知识。
倘若这些努力能有所成,且本书能够对於正在发展中的精神分析提供一些贡献,则我首先要感谢的是佛洛伊德本人,他不只盖起了精神分析这座建筑物,且将它放在一个根基上,使精神分析的知识得以继续开拓延展。他也让我们注意这些根基,使新的工作得以持续。
我必须提及在我精神分析生涯发展历程中非常重要的两位老师,费伦齐(Dr. Sandor Ferenczi, 1873-1933)与亚伯拉罕(Dr. Karl Abraham, 1877-1925)。费伦齐是第一位使我有机会接触精神分析的人,他帮助我了解精神分析的真正本质与涵义,他对於「潜意识」与「象徵」等强烈而直接的感觉,以及他和儿童的心智建立关系的能力,深深影响我对於我儿童心理学的了解,他肯定我在儿童分析领域的禀赋。费伦齐对於儿童分析有相当高的兴趣,并鼓励我致力於这方面的精神分析治疗,这领域在当时仍是一块尚待开垦之地。他尽其所能鼓励我继续从事儿童精神分析,并在我初次上路之时给予我许多支持。正是费伦齐,奠定了我成为一位分析师的基础。
亚伯拉罕是我的第二位老师,我很幸运找到这位老师,他善於启发学生将他们最好的潜能用在精神分析上。亚伯拉罕认为,精神分析的进展全赖分析师本人──分析师的工作、他的人格特质以及他的学术知识。我一直将这些高标准放在我的脑海中,在本书中我尝试归还我欠这份科学的情。不管在临床实务上或理论上,亚伯拉罕很清楚了解儿童精神分析的发展潜力。1924年於德国乌兹堡(Wurzburg)所召开的第一届德国精神分析师年会中,在提及我所报告的一篇论文,关於一名有强迫式精神官能症的儿童时,他说了一些我永远无法忘怀的话:「精神分析的将来,全仰赖游戏技巧。」研究小小孩的心智让我学会了许多事实,这些事实乍看之下似乎很陌生,然而当时亚伯拉罕对於我在临床工作上的信心,鼓励我继续迈向我已经跨出的路。我所发表的理论其实只是亚伯拉罕思路的延伸,我希望这本书清楚呈现这一点。
过去几年,我的工作得到了钟斯医生(Dr. Ernest Jones, 1879-1958)非常仁慈的肯定与鼓励。当时儿童精神分析刚起步,他已经预知它未来在精神分析发展中的角色。也是由於他的邀请,我才得以於1925年在伦敦的英国精神分析学会(British Psychoanalytical Society)上,以客座身分发表我的第一篇讲座。这些讲座是本书的第一部,第二部则来自於1927年我在伦敦的一些演讲,讲题为「儿童精神分析光照下的成人心理学」。钟斯医师作为儿童精神分析代言人的强烈信念,使儿童精神分析得以在英国拓展。他自己在这方面也有许多重要的贡献,例如早期焦虑情境的问题、攻击与罪疚感的关系,以及女人早期阶段的性发展。他所发表的言论,在许多要点上与我的观点很相似。
我也想藉此篇幅感谢其他我在英国的同事们,谢谢他们会心的了解以及对於我临床工作的支持。喜尔小姐(Ms. Nina Searl)与我的共同信念与友谊使我们工作愉快,她对於英国儿童精神分析的发展有诸多贡献。不管在临床实务或理论上,她对於儿童分析师的训练也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史崔齐先生和太太(Mr. & Mrs. Strachey)在许多方面协助我,这本书的出版,要归功於他们的贡献,他们不仅精准地翻译我的文字,且在书写上给了我非常宝贵与富创意的建议。我也要感谢葛罗夫医师(Dr. Edward Glover, 1888-1972),他对於我临床工作的高度兴趣与仁慈的批判,对我有莫大的助益,尤其是协助指出我的理论与现存被接受的精神分析理论相似的地方。我同时也非常感激我的好友黎伟业太太(Mrs. Joan Riviere, 1883-1962),她非常支持我的工作,而且在各方面随时准备帮助我。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我从心底感谢我的女儿梅莉塔(Dr. Melitta Schmideberg, 1904-1983)。为了准备这本书的出版,她投注了许多时间,也给了我相当宝贵的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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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序言
自本书出版後,已经又过了好几年。对於我所叙述的理论,也有了一些不同的心得,特别是有关婴儿第一年的生活。这个新发现使我对於某些主要的假设有更精致的描绘,我将在此一一提出来。本序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让读者对於这些修饰的本质有一些了解,目前我所想到与此有关的假设如下:婴儿在前几个月的生命中会经过一段被害焦虑的阶段,这阶段与「施虐高峰期」(phase of maximum sadism)有密切关系。小小婴儿会因为自己的摧毁冲动,以及对於原始客体的幻想而感到罪疚,这原始客体指的是他的母亲,或者更确切地说,指的是母亲的乳房。而这罪疚感会使婴儿想要修复与被伤害的客体之间的关系。
在经历尝试填补这一时期的细节时,我发现有些重点以及时间先後顺序的改变是难免的。我区辨了婴儿在六个月到八个月生命中的两个主要发展阶段,我称之为「偏执心理位置」(paranoid position)和「忧郁心理位置」(depressive position)。(我以「心理位置」称之,乃因这些现象虽然出现在早期发展阶段,但是它们并不只出现在这些发展阶段。心理位置所代表的是一些特殊的焦虑与防卫机制。它们在小孩第一年的生命中不断重复出现。)
在偏执心理位置中,小孩被摧毁冲动和迫害焦虑主导。这阶段从婴儿出生至大约三四个月,甚至五个月大;这个说法使我们不得不改变对於施虐高峰出现期的看法,但是它并未改变施虐特质与迫害焦虑间亲密互动的观点。
忧郁心理位置与自我(ego)的发展息息相关,大概在小孩一岁的时候完成。在这个阶段,施虐冲动、幻想及迫害焦虑的威力较低,婴儿将一个完整的客体内摄(introject)进去,同时也能够统整客体的不同面向,以及自己因它所产生的情绪。在他的心智中,爱与恨同时存在,这使小孩有了焦虑──害怕他的内在与外在客体被伤害或被摧毁。忧郁和罪疚感使婴儿想保留或使爱的客体再生,并修复之前摧毁冲动和幻想所导致的结果。
忧郁心理位置的概念不只表示早期发展阶段日期的变更,也帮助我们了解小小婴儿的情绪生活,同时大大地影响我们对於整个儿童发展的了解。
这概念也帮助我们重新思考伊底帕斯情结(Oedipus complex)的早期发展阶段。我仍然相信伊底帕斯情结大约在六个月左右即已开始,但是由於我不再相信施虐特质在此时达到顶峰,因此我将重点放在婴儿与父母的情绪关系以及性关系的开始点。虽然在一些地方(见第八章),我认为伊底帕斯情结在施虐特质及恨的主导下开始;我现在认为伊底帕斯情结始於当婴儿转向第二个客体(亦即父亲),并对他又爱又恨的时候。(在第九、十和十二章中,我从其他角度重新思考了这个问题,当时的看法比较接近我目前的看法。)我认为忧郁的感觉来自於害怕失去所爱的母亲;做为内在与外在客体,母亲是早期伊底帕斯欲望的重要诱因。如此,我将伊底帕斯情结的早期阶段与忧郁心理位置做了连结。
根据我过去十六年的工作经验,我很想重新修饰本书所提的一些概念,但这些修饰并不会改变本书中所涵盖的主要论点,因为本书基本上与我现在对於儿童分析的看法类似。有关我的理论之最新发展,基本上来自於以下假设:一、内摄(introjection)与投射(projection)的过程从出生即开始运作;二、超我(super ego)在各方面的发展,来自於生命成长过程中不断内化进去的客体;三、婴儿早期与内、外在客体的互动,严重地影响超我的发展与客体关系;四、伊底帕斯情结在很早即已开始;五、精神病式的婴儿焦虑是精神病症(psychosis)的发源地。此外,有关我在1922和1923年所发展出来的游戏技巧(play technique),以及本书所谈到的游戏技巧之主要特质,仍保留其原来的价值。在我未来的工作中,我只是更详细地描绘这些技巧,但并未改变其基本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