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榕《婚姻：多人之舞》
假如你爱我
不耐烦地等着带我10岁的侄女儿出门。
　　她一边穿鞋子，一边说:“假如你爱我，你就会耐心等我。”不知道这小妮子从哪儿学来这般陈腔滥调，还是这种‘假如你爱我，就会为我如此这般’的想法，是从小就养成？
　　我自己在小时候，鞋底破了，不会问父亲拿钱买新鞋子，反而特地做出各种姿态，故意把鞋底在他面前摇晃，如果父亲看到了，自己提议我去添新鞋，我就会十分快慰，知道他关心我；如果他看不到，甚至骂我坐不安定，我就会无限沮丧。
　　因为，假如父亲爱我，他就没有理由不知道我的需要!
　　这种心态，令很多女人在爱情及婚姻上尝尽苦头。因为爱你的人并非你肚子里的一条虫，无法理解你所有的需要，也不可能长期把关注集中在你身上。
　　痴男怨女
　　女士们从何认为假如对方爱自己，就会对自己的心意明察秋毫？实在令人费解。
　　我在自己的临床经验里，遇到不少痴男怨女，双方对峙得像两只斗鸡，势不两立，但是寻根究底，女的往往都说，自己的要求不高，只要对方肯多给一份体贴，就会心满意足。
　　有一位妻子说，她的大半生，都在等待丈夫会为自己体贴地在亲友面前拉一次椅子。
　　表面看来，这夫妇两人都不是摩登人物，为何妻子对丈夫为自己拉椅子这种外国人的社交礼节如此看重？这究竟是被好莱坞的电影影响，造成新旧文化的冲击，还是受了本土爱情小说的薰陶?
　　永不长大
　　我在台湾居住的日子，发觉台湾的少女，尤其充满这种不切实际的浪漫纯情。后来拜读琼瑶的小说，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刻意地塑造一个“窗外”式的少女形象，而小说中的婚姻，更是天荒地老，至死不渝，不沾人间烟火。
　　问题是，天荒地老人不老，其实是恐怖片的题材。听过王尔德的《美少年格雷的画像》这个故事吗？故事里的主人翁，与魔鬼立了约，永远保持青春，只是他收藏在密室的一幅自画像，却天天在衰老。
　　看了《还珠格格》这套红极一时的电视片集，朋友问我:“你有没有发觉，还珠格格这个人物，无论历尽多少风霜，多少人事折磨，她都依然故我，性格全无发展，由始至终全无成熟的迹象，只有单一的心态？”
　　也许这“还珠格格症状”，正是东方的美少年格雷的故事。主角永远不用长大；如果你不知道密室中的画像，你不会明白眼前那股青春，背后隐藏着多少腐化。
　　“假如你爱我”，是一个制止女性成长的陷阱，一副让你看不到天日的有色眼镜。
　　此路不通
　　最近见到一对夫妇。
　　丈夫说:“做男人其实很苦，在外面备受压力，回家稍有差池，太太就认为我不够体贴，她什么时候要喝水，什么时候要牙签，都要我不言而悟。”
　　太太却说:“如果这样微小的事情都要我提出要求，你还算关心我吗？”
　　又是一个“假如你爱我，就应该不用我说，也知道我的需要”的例子。
　　我想起自己在谈恋爱，以至结婚初期，也曾经是这“假如你爱我，就会如此这般”的信徒。但是随着年长，日趋成熟，就会明白此路不通行，何必为自己添来无端苦恼，让自己白白错过很多好时光?
　　阿Q精神
　　我认识一个男人，宁愿给你种花，也不肯为你购买一束鲜花。而这男人，就正是我的丈夫。
　　他教会我一个道理：与其因此而烦恼，不如买的也好，种的也好，通杀！
　　他忘掉我的生日，我就用他的信用卡为自己买一份本来舍不得买的礼物。
　　他不够体贴时，我就设法自娱。
　　有一回，他因为大意而损失了一笔钱，我问清数目后，就说：“也好，我也可以花掉同一数目的钱了！”
　　也许有人觉得这是一种阿Q精神，我却认为这种精神正是是婚姻工程中需要具有的。
　　因为，假如你爱我，就不会把我放在象牙塔中，像养金丝雀似地爱护着。
　　李维榕
别打扰了玩耍
我在美国家庭治疗的研讨大会中碰到玫瑰。
　　当时是大会招待参加者的鸡尾酒会，跟所有的鸡尾酒会一样，全部人涌向小食的档摊。我也没有例外，一手拿着大会派发的书籍，一手拿着手提袋，一手拿着香槟，正在狼狈万分地设法腾出第四只手来拿取食物。
　　突然身旁伸出一只闲暇的手，为我扶起正在失去平衡的杯碟。
　　那人就是玫瑰！
　　跟着来的四天会议，玫瑰与我变得形影不离。
　　初遇玫瑰
　　玫瑰是意大利人，在纽约出生，但是选择回到她在西西里的老家，成立了一间家庭治疗的培训中心。
　　碰过很多意大利中产阶级的女士，她们最恼人之处，就是处处都表现得那么得体。衣着舒适，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好像那么理所当然，铁铜色的地中海肤色，笑起来把棕色的眼睛衬托得无比灿烂，一个分明知道自己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女人，却又显得那样地不着痕迹。那种欧式的训练有素的魅力(cultivatedcharm)，要学也学不来。
　　我却是个走路不带眼、手中抓紧着的东西都会自动跳到地上、左右不分的冒失鬼。
　　后来发觉，我之所以老是丢东西，是因为别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大会赠送的小布袋，安置所有书本杂物，而我却没有。我呱呱抗议，怎么我没有取到小布袋？
　　玫瑰笑道：“每人都有，就是不发给中国人！”
　　她随即察觉坐在我们不远的一对日本人也拿着一个小布袋，便补充说：“日本人就每两人一个！”
　　这种用民族为话题的玩笑，在美国这个表面追求“政治正确”的国家，是个大忌。然而避开每个敏感性的话题，其实也同时是阻塞了人与人密切相交的机会。
　　因此我趁势走去向大会交涉，说：“听说这小布袋不发给中国人，所以我没有，是吗？”
　　吓坏了管注册的几个女士，立即给我补发两个布袋！
　　向玫瑰炫耀：“看，中国人就有两个！”
　　我们两人哈哈大笑。
　　双双逃学
　　两个不同国籍的女人遇上，不知撞了什么邪，事无大小，总让我们乐不可支。
　　大会中每碰到老生常谈之处，我们就在下面指指点点，两个甚具经验的老师辈的人，变成两个不专心听讲的捣蛋鬼！到后来，甚至双双逃课，坐了六个小时来回的车程，去看亚美南端的长堤。
　　临去前，我担心地问：“你想我们可以相对六个小时，依然受得住对方吗？”
　　她说：“试试看吧！”
　　一路上，我们像两个傻大姐，各种话题，都让我们笑得不停流泪。
　　原来不用认真，随意胡扯，指鹿为马，颠倒是非，是那么让人痛快的一回事！
　　记得去年与一位英国女学者到北京讲学，回来后收到她的一封电邮说：“可惜时间太匆忙，我们没有机会一起做些傻事(sillythings)。”
　　不负责的傻闹，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可以无厘头，但是不懂傻闹。无厘头过于刻意，傻闹却是随遇而安，起码有二人或二人以上闹作一团，那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密切关系，一种亲和力！
　　孪生姐妹
　　数年前在台湾，百忙之中，有一晚与当地几位专家买衣服，那服装店只售一种款式，我们却花了三个小时，一件又一件地试穿不同颜色，几个女人乐不可支，互相指指点点，笑破肚皮。
　　志不在衣，而是几个同辈一起胡闹，在那短暂的空间，让你脱离一切牵挂。
　　只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人在什么情形下产生什么化学作用，实在难以预计。
　　这次碰到玫瑰，让我在可能闷得发慌的学术探讨中，突然找到无限精力与喜悦。
　　大会的主题是“家庭无边界”，其实，人与人之间也可以没有边界，玫瑰对我说：“你一定是我在某处失掉的孪生姐妹，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几百人的大会中找到你！”
　　我想，我们每人都有个同胞胎，在天之一角不为人知地默默生活。如果你够幸运，有一天，也许你会出乎意料地与他遇上，一起玩耍天地！
　　回家后，我找到一张由一个六岁小孩所设计的信纸，给玫瑰去信。这小孩的名字叫丹尼，他在信纸的一角写着：不要让任何事情扰乱你的玩耍！
　　暑假已经完结，面对大堆数不完的工作，不禁怀念与玫瑰几天以来那天马行空的畅快。
　　更要提醒自己，千万别让任何事情打扰了玩耍！
男人的一百零一个谎言
有一个叫做德里.贺兰达(DoryHollander)的作家，写了一本名为《101LiesMenTellWomen》(男人的一百零一个谎言)的书。
　　一百零一个谎言，是个很长的目录。
　　作者对男人谎言的兴趣，来自小时候父亲对她的教训：永远不要轻信骗子！
　　有理性的人怎会轻信骗子？这是贺兰达无法理解的一个问题。直到她长大后成为一个心理治疗家，目睹人间百态，才明白“谎言”在人际关系上实在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
　　她说，谎言有多种，有善意的谎言，也有恶意的谎言；有些人扯谎，是因为要抬高自己要讨好他人，要隐瞒事实，甚至要保护对方；但是谎言始终是谎言，谎言的杀伤力，要比真相来得更厉害。
　　作者访问了近一百名男女，深入了解他们受骗及骗人的经验，列出了男人最常引用的一百零一个谎言。
　　当然，说谎并非男人的专利，但是不知何故，在男女的感情道路上，好像总是男的扯谎要比女的较多。
　　借谎而逃
　　也许男人天生不是专一的动物，偏偏女性又多要求对方海枯石烂，于是他们只有借谎逃遁。
　　“我会打电话给你”是北美男人的首席谎话。让女的老在电话机旁守候，男的却一早逃之夭夭。
　　最叫人不可接受的，是“我爱你”这话竟是男人的第二个最大谎言！好在东方男人不善用西方这“三字经”，让我们的女同胞减省了一份忧虑。
　　“你是我唯一所爱”排名谎言榜的第三，贺兰达的资料档案中，满是女性受骗的例子，很多外表看来十分相衬的伴侣，原来骨子里却是个三人组合。
　　最有趣的，是一个男人声称自己不能戒赌，让妻子一直替他还债，最后才发现，所谓赌债，原来全部花在供养一个小老婆身上。
　　真相大白，丈夫仍苦苦哀求，对妻子说：“我最爱的仍是你！
　　一百零一个谎言，每一个都有它自己不可明言的隐衷，最伤女人心的是“这次我是认真的”；最让女人起疑心的是“这个聚会只让男士参加”；最令女人失望的是“我永远会照顾你”；最要命是“我没有艾滋病”。
　　总括起来，男人的谎言好像大部分是用来骗取女人的情感与肉体，而大部分女人，却偏偏对这些谎言深信不疑。
　　婚外情
　　有个印度女大学生，男友是作家，她千里迢迢转学到伦敦，只为要与他一同生活。后来在男友的小说中，发现其中一本是提名给妻子的。小说出版那一年，同时是女学生与他开始来往的一年。
　　证据确凿，男的仍面不改容，说：“我最爱的是你！
　　男人真的那么不可信任吗？
　　我正在伦敦，在亚伦与祖儿家做客，亚伦与祖儿同是家庭治疗师，这本《男人的一百零一个谎言》，是我从他们的书架上找到的。我问亚伦：“男人真的是谎言能手吗？”
　　他说：“当然不是！
　　但是他回答时嬉皮笑脸，根据贺兰达书上教人听辞辨色的技巧，亚伦的身体语言分明显示他在说谎。
　　祖儿说：“我这一周接到三对夫妇的个案，其中两桩都是妻子发现丈夫隐瞒婚外情的事件！
　　无法招架
　　我想起自己离港前，见过两位最放心不下、怀疑丈夫不忠的妻子。其中一人聘用私家侦探，已经证实了最不想面对的现实。那种被出卖及怀疑被出卖的感觉，实在磨人！
　　问题是，面对谎言，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招架，尤其对方否认的时候，很多女人都会怀疑自己是否过于多疑，即使蛛丝马迹全部现在面前，也宁愿视而不见。
　　当然，男女关系，没有可能每句话都用测谎机来量度，其实有些谎话，例如告诉你那六十岁的老婆，她比年轻少女更有风情，听者开心，便是个美丽的谎言。最糟的却是，你刚说完这句话，就跟年轻少女私奔了，那立刻就变成不负责任的谎言。
　　很多无伤大雅的谎话，我自己的处理态度是得过且过。曾经在台湾见到一对夫妻，妻子嫌丈夫做家务做得不够起劲，她说：“他虽然扫地洗碗，却不是心甘情愿的。”
　　当时我想，世上哪有“心甘